"現在天下太平，浩氣盟的守衛不敢輕易對我做些什麽。"過了許久他才解釋道。

"啊。但是少爺你打扮地太風騷了，難免——"

後面就沒有難免了。

莫雨定定地看著唐小魚好像要把她盯出個洞，然後帶著一點咬牙切齒地意味說："唐小魚，現在的你打不過我。"

唐小魚突然笑了，眉眼彎彎，道："我知道呀。王老頭帶出來的，打不過我的話估計我都看不下去了，直接解決掉你以免他老人家看著傷心。"她又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十煌龍影劍連好了？"她很快便正色起來。

"嗯。"

"好，那你現在咒印一般多久發作一次？"

"一星期。咒印發作反而能讓我獲得更強大的力量。"

唐小魚聽出了莫雨對咒印的態度已經從開始的憎惡逐漸變成依賴了。不錯，咒印是可以賦予被下咒者強大的力量，但同時會逐漸蠶食使用者的肉身，心靈，直到——成魔。莫雨竟然追求力量到了此般境界。

她冷下臉，擰緊了眉，半斥責道："你瘋了！真是胡鬧，我們拼了命就是為了幫你壓下咒印的魔性，你現在可倒好，反而頻繁地主動觸發咒印了麽！"

唐小魚也能理解莫雨的心思，她又何嘗不知道他不甘心自己的弱小，為了報當年稻香村之仇，為了巔峰的力量，連命都再所不惜。

她狠下心來，一記化血鏢直擊他的前胸，他猝不及防地後退了幾步，飛速取下嵌入了一些皮肉的毒鏢。莫雨正值武力巔峰時期，內功深厚，這一記化血鏢雖傷不了他幾分，毒性還是在的。他只感覺胸前火辣辣地痛。

莫雨訝然地瞪著唐小魚。

"疼麽。"

他一向歡喜忍著傷痛，但額頭上卻冷汗涔涔，她終是心軟，柔聲說："知道疼了就好，你咒印發作的時候是沒有痛覺的，完全——就是個怪物。"

"來，過來打坐，我給你運功。"

唐小魚拿出隨身攜帶的短劍，準備取點血出來，目光落在纏著白紗的左手，不覺憶起餵食鮮血時他唇瓣冰涼，手心中央的傷口猛得一痛，唇齒間蕩然飄過一絲血腥味。

她不動聲色地換了一只手。

要提起莫雨身上的毒咒，其實說來話長。現在一方面是靠著老王傳授的武功壓制毒印擴散，一方面就是靠唐小魚這個半吊子給他運功。所謂以毒攻毒。

"你近期要去哪兒？王老頭讓我這段時間跟著你。"唐小魚一邊給他運功一邊問道。

莫雨閉著眼，道："回惡人谷。"

毛？唐小魚嚇得掌上一用力，他悶哼一聲。

惡人谷？那豈不是要讓唐小魚這個明晃晃的浩氣盟跟著他進惡人谷！

"老王這麽說的？"

"谷主讓我找到你就回谷。"

"呵，他讓我他媽跟著你！"

一陣風呼嘯而過，樹葉翕動。莫雨唇角露出一抹冷笑："看來是不必了。"

樹林裏有人！

唐小魚了然於心地緩緩站起來，心裏暗喜自己今天沒有帶千機匣過來，穿得又是一身定國裝，倘若不是認得她，便無從辨別她所屬陣營。不然她一個浩氣盟給惡人谷少谷主傳功這件事傳出去可不好聽。

"來者何人？"她的聲音抑揚頓挫。

"哈哈哈哈莫雨少谷主，久仰久仰。"

身著藍衣的侍衛逐漸在他們周圍圍成一圈，說話的是他們一個頭領，腰間別著個什麽在陽光下生生泛著白光。

長空令麽。

"我說，你們當我透明麽。"唐小魚露出一抹微笑。飛速掃過眼前的浩氣俠士，很好，沒有認識她的，這些，大概是洛陽附近的浩氣巡邏隊。

這時，莫雨才睜開了眼，環視了四周，正準備站起來，一只手飛速壓在了他的肩上："少爺好生修養，交給我便是了。"

說著她雙手同時飛出兩枚化血鏢直擊她正面的兩人，接著一躍而起，手執短劍一一朝他們頸間劃去。傷口雖小，卻是致命無疑的。

不過一般只有1V n 的時候唐小魚才會暫時懷念一下她的千機匣，畢竟可以群攻。不然在她想單挑首領的時候一群小弟撲上來會讓她十分苦惱。

咦，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藍色的光彈瞬間在周圍炸開一圈，裂石驚雲。

唐小魚嘴角的笑容一點一點擴大，手起刀落，頭領迎面倒下。

她吹了吹刀上的血珠嘆道："少爺啊，你不是說浩氣盟不敢輕易把你怎麽樣麽？"

"'不敢輕易'並不代表'絕對不會'"

"哈哈哈。"唐小魚大笑三聲，重新拔出了佩劍，"我不來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我說了，見了便是殺。"

唐淵還真沒想到能在洛陽附近碰見唐小魚，而且還親眼看見她身為浩氣盟俠士竟去保護莫雨而手刃同盟數名。

唐小魚確實不是個省心的女人，她跟惡人谷或浩氣盟有什麽恩怨情仇的確也跟他沒有絲毫關系，但是現在有個問題，在唐小魚用她那只纏了白紗的手和他打過招呼後，她擺明了是要殺他的。

"你的千機匣呢。"唐淵在註視著唐小魚沖過來，劍離他面頰只剩2寸的時候，開口問道，並游刃有餘地閃身避開。

他一個後跳跳上了一個並不高的樹枝上，睥睨著下方，單手持著駑，鳳尾天機泛著藍瑩瑩的光，深似天空，浩瀚如碧海。

"扔了。"唐小魚隨口扯道，很是浮躁。

唐淵並沒有在意她情緒的波動，接著說道："唐家子弟不接沒有把握的任務，並且失敗了的任務不再重來。"

"你想說什麽。"她已經走到了他站著的那棵樹下，擡頭瞪著他。

"那麽，唐姑娘是準備在失敗幾次之後繼續堅持要殺我呢。看來你師父除了隱身之外的確沒有好好教你什麽。"這是失誤，唐淵想收回已經來不及了，他不是故意想激怒唐小魚的，他更不該提到她的師父。

但為時已晚。

唐小魚早就一個子母飛爪甩了過去，她輕盈躍上樹枝，和他擦肩而過，唐淵還是聽到了她的聲音。

"你他麽今天話真多。"

沒有千機匣的小魚終是被同門放了一回風箏，一記逐星箭從十幾尺開外飛來，藍白色的光燃燒了一路，最終狠狠在她胸口炸開。逐星箭可比化血鏢疼多了，雖然持續傷害的時間短。她低咒一聲，提起一口氣，站直了身子。

唐小魚怒視著不遠處的人，朗聲道："你不用放水！"

逐星箭，穿心駑，化血鏢，他以為他在溜鳥麽？奪魄幡，追命箭，她是連個起勢都沒看到。

唐小魚擰緊眉頭，開始新一輪的攻擊，她只能一邊想辦法近身，一邊躲避著橫空炸來的裂石弩。

這是唐淵第一次覺得唐小魚很有意思，他不自覺地揚起嘴角，說道："好。"

他們打鬥的地方地形著實不是很好，方便唐淵躲，卻讓唐小魚的追擊難上加難，稍有疏忽便能落個進退兩難步履維艱的地步。而離他們不遠處便是一個陡崖。

唐淵還是低估了唐小魚的決絕，他在她不經意間把她逼上了陡崖的邊緣，進生退死，而他飛速地拉動扣弦，藍綠色的光在他周圍綻開，瞬時又白光灑落，潮起潮落間，赤金的光束早已迸發出去，追命三千——

剎那間，唐小魚有兩條路可以選，一個是稍加防禦接下這追命箭，一個便是墜入萬丈深淵。

唐淵的追命箭並不是隱身追命，他有把握不會殺死唐小魚，而倘若後退一步便是粉身碎骨再無挽回。

但似乎在一開始，唐小魚想都沒想便朝後倒去。唐淵猛得想起來，唐小魚怕疼怕受傷。

她在感受到身後的獵獵風聲時便作出了判斷，必死無疑屬於短痛，而倘若挨了追命箭，即使不會死也會很疼很疼。

朝後倒下的那幾秒，她看見了追命箭發出的整個過程，不得不承認那其實很好看，絢麗而完整的顏色，就像生命一樣。

還是沒能殺了他呀，若能有幸不死——不不不，還是死了幹凈，落個半身不遂可真要她哭死。

這幾天真是倒黴到家了啊，先是莫名奇妙進了監獄，又碰到浩氣盟巡邏兵，這下子千機匣也丟在了唐門，連個飛鳶泛月都施展不了。開始的逐星化血又讓她覺得渾身僵硬麻痹，連基本的求生意識都淡去了。潛意識裏，她輕輕松松接受了死在唐淵手上這個事實，自己甚至都未嘗發現。

唐小魚覺得她死定了，同時也為了她竟然在死前的那幾秒都想不到什麽有意義的東西而感到遺憾。

啊，她終於想到一個重要的事情了，王老頭，我把少爺一個人丟洛陽了。

唐小魚閉上眼睛，似乎聽到了鳥兒展翅的聲音，再然後她猛得覺得頸間一痛，便失去了意識。

最後的感覺是冰涼的，卻又隱隱透著一股暖意，就像日光中逐漸融化的冰雪。

她落入了一個人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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